杨侧妃从未受过如此的睽睽目光,心里跳得打鼓也似的,面上烧得滚烫,幸而方才补了妆粉,大约还能盖住些。
天大的造化落在英王府,只瞧英王能不能受得住,此时杨侧妃知道,自己也遇见了这样的造化,便看自己能不能受住了。
英王好似不曾察觉旁人的异样,笑呵呵地抱起儿子,对众人颇为自得地道:“这就是顼儿。”
众人一时忘了去瞧杨侧妃,都去瞧那位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小世子,只英王妃死死盯着杨侧妃,似是要把她的脸给看出个洞来。
杨侧妃知道,哪怕自己再得宠,再是小世子的亲娘,名分上还是低了王妃一头,于是面上愈发恭敬柔顺,谦和地垂着眼帘,微笑不语,把自己站成一个泥胎木偶。
英王妃原只是想给杨侧妃看些脸色,谁知这女人竟好似甘之如饴,越发显得她一拳打在棉花上,顿时火冒三丈,正要发怒,忽地想起一事来,平复了心境,漫声道:“听说杨侧妃的几个表妹都来做客了,都生得如花似玉,不如请出来一见,如何?”
杨侧妃知道王妃是要折辱自己娘家表妹,闻言便笑一笑:“表妹们性子柔弱,只怕叫娘娘见笑。”
英王妃却一再坚持,大有不见人不罢休的架势,英王抱着儿子,眉头已经皱起,眼瞧着就要发作。
杨侧妃既得夫君的心,自然不能叫他为难,于是垂首应下:“既如此,便听从娘娘的。”
第79章
姐妹几个安生坐在内院小宴上,正扮着鹌鹑受贵人们询问,忽地听见英王妃传唤,互相看一眼,心中都知这是冲着杨侧妃。
英王妃突然起意传唤,这已是第二遭了,若是头一次不明白为着什么,此时该也知道了。
秦贞娘领头站起身来,冲姐妹们使个眼神,其余三个女孩也是一般站起,面上不见多少波澜。旁人不知有前头那一次,此时见了,都在心里暗道这秦家姑娘无论长幼嫡庶,倒都是沉稳的。
到了前厅,英王妃越过前头三个,只对着秦珮没口地称赞,姐妹几人起先以为唤了自己来是为着折辱一番,此时瞧着却又不像,不由得心里犯糊涂,忽地瞧见边上杨侧妃面色淡淡,一下子明白过来。
这英王妃,是在心里打着主意叫秦珮进府呢。
秦珮生得虽好,却也还没到美貌惊人的地步,英王妃不是看上了她的样貌,而是故意恶心杨侧妃并秦家呢。
秦珮虽是庶女,在家也不算顶顶受宠,到底杨氏也不曾折辱过她什么,此时听英王妃一口一个“留在我身边”,心里又惊又怕,眼圈儿都红了。
秦芬在秦珮边上,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,心里微悯,借着垂下的袖口,用力握住秦珮的手。
秦珮四肢冰冷,被秦芬一握,觉得手上传来一股暖流,心里回过神来,收了委屈,慢慢止住了那股泪意。
英王妃再想纳秦珮进府,也得顾忌她官家女儿的身份,又不能直接派人去家中抢亲的,那英王坐在席上,早瞥见了英王妃这里的情形,面上淡淡只是不来理睬,显然是不喜欢英王妃的做法,秦珮要愁,也得等英王有话了再愁。
英王与官员们说得几句,将儿子交给了赵总管,又与杨侧妃贴耳说了几句话,杨侧妃微笑点头,牵起儿子的手来。英王笑着拧一拧儿子的脸蛋,这才走到英王妃面前,淡淡说得一句:“我有事去书房,你好生招待宾客,莫要怠慢。”
原先坐在英王边上的一位官员,立刻举起酒杯,席上又热闹起来,丝毫不曾因主人的离席而冷淡。
书房里,范离早已候着,见英王进来,立即行礼。英王也不与他多寒暄,只挥挥手,对着旁边一个玄衣红腰带的侍卫道:“说。”
“此次徽州水患,属下已查明了是因前任河道贪墨河堤款银,以致河堤偷工减料,引发水灾。那前任河道,是太子的人。”
英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口中喃喃地道:“二哥他……”
此时英王唤的不是太子而是二哥,依着范离对英王的了解,知道他是在心里挣扎。
长河若是当真大决堤,洪水便要一泻千里,到那时,百姓死伤无数,瘟疫也将横行。
然而这事偏生是太子手下人做的,英王自然难以决断。
前次烧毁账簿,一则是为了朝堂稳定,二则是阻止兄弟阋墙,三么,也是为英王府争取一些利益和名声,英王做得毫无负担。
此次却是要亲手扳倒太子,他心中如何能随便决断。
范离低着头,沉默不语,原以为要等半天,谁知也不过是片刻功夫,英王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:“范离,你去查明此事,无论追到什么人身上,都如实报来,旁的一概不必操心,皇上那里,自有我去回禀。”
这话的意思,便是要与太子翻脸,范离听完,心里不由得狠狠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