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,他能感觉到这里空间很大,像是废弃的仓库,每一次细微的动静都会带来长长的回音。
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。上船前的挣扎换来了几记重拳,但比起两个多小时地狱般的晕船折磨,这点疼反而不算什麽。他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,大脑一直都昏沉沉的无法思考。
饿意让庄程的胃开始抽搐,但更让他痛苦的是——明桀应该已经从卡纳达回来了。他会看到那空荡荡的房间,会疯狂地找寻他……想到这一点,庄程的心狠狠一沉,像被无形的痛苦扯裂。
正在想着,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,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,在他周围踱着步。庄程紧张不已,每一个轻微的响动都让他有如惊弓之鸟,不知道对方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击他。
眼罩却突然被揭开,瞬间的光明让习惯黑暗的庄程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,花了好一些时间才渐渐适应。
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凶狠的男人在给他解开手上的绳子。
庄程看着眼前的男人,不是之前送饭的人,但颇感眼熟,突然,一个闪光在大脑中出现,“出租车司机?”
他和明桀第一次来湖岛寻父时,去父亲的旧地址时就是坐这个人的车。
“偶尔跑跑兼职。”司机冷着脸,似乎对这个曾经的乘客并不意外,“你还是给自己惹上麻烦了?”
“你绑架我做什麽?我和你不过一面之缘,没什麽恩怨吧?”庄程紧咬牙关,试图冷静下来,但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——难道这一切与他父亲有关?
“我只负责送饭,绑架你的事不归我管。”司机皱着眉,把一个盒饭递到他面前,“吃。”
庄程这时才闻到食物的香味,饥饿让他也顾不得保持风度,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过盒饭,然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
“你就不怕饭里有毒?还吃得那麽香。”司机突然说。
庄程心里一惊,看着吃了一半的饭菜,犹豫不决,最後决定继续吃。
“你这麽不怕死啊?”
“吃一半是死,吃完也是死,总不能当个饿死鬼。”
司机冷笑一声,“快点吃吧,你离当鬼也不远了。”
吃完饭,司机又把他的手绑起来,戴上眼罩,然後把他拎起来。
“要带我去哪里?”庄程紧张地问。
“你去了就知道。”司机的声音仍然没多少感情。
庄程被带上了出租车,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。过了不知多久,车停了,他被带下车,进了一个房子,铁门哐地一声关上。有人摘下他的眼罩,他又花了好些时间适应光亮。
他被带进一个房间里,宽敞明亮整洁,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坐在宽大的桌子前,摆着茶具。
“呦,小夥子,又见面了。”大爷面带慈祥的微笑,右手食指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那节奏,就像在倒数什麽。
“大爷,是你?”庄程认出了精神硬朗的老人,请他喝过酒,打听过他父亲的故事。“你绑架的我?”
“你可别怪大爷我,我也只是居其位谋其事。”大爷的笑容温和无害,仿佛真关心他似的,“怎麽样?这两天不好受吧?想不想早点回家?”
“想。”庄程简短地说,但知道不会那麽容易。
“那就太好了,我也不想总关着你。那我们就长话短说,你父亲临死前留下了一段视频,交给你了吧?”他突然停顿,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你只要把原件交出来,保证你毫发无伤。”
“我父亲?”庄程的脸色变得惨白,果然,他跟湖岛市産生联系的也就只有他父亲了,“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,更不知道你说的视频是什麽。”
“不错,你的演技比你父亲的还要自然!”大爷哈哈大笑,然後突然变脸,“程杰大宅子里…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动态?”
“那是程青之,不是我父亲程杰。”庄程这麽说,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程青之还是程杰,那就是叫法不同,他就是你的生父。”
“不可能!他说程杰是他兄弟,而且他也没留什麽东西给我。”庄程声音发颤,不敢相信。
但是,其实在程青之死时,他知道程青之住的屋子里有大量手工制的八音盒,就知道了真相。不如说他早知道,只是一直不想承认。程青之到死都没有认他这个儿子,大概是因为答应过他外公不与他相认。
大爷眯起眼睛,目光如刀,似乎在从庄程的每一个字里剖析出真相。“你不愿相信你父亲是骗子程青之,只愿相信他是好人程杰?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。
庄程突然想起程青之的尸体是被大爷发现的,问道,“难道程青之是你杀的?”
“哈哈哈哈小夥子,说话是要负责的。”大爷笑着,眉眼却尽是威胁。
庄程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和蔼的老人,心中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。
事到如今,他的父亲是谁早已不重要了,但眼前的这个人——这个和颜悦色的老头,可能就是杀死他父亲的人。他的背脊一阵发凉,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每一个微笑背後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。
“你到底是谁?之前是故意告诉我程杰的事吗?”庄程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湖岛市竟然这麽危机四伏。
他突然想起明桀说的话,“你看到的安全只是假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