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不上,也不好看的礼物,但小黑小白总是爱不释手。
开晴将见缝插针地将这些东西跟着帽子一起放进挎包里。
她将小黑小白珍视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了。做完这些,她走出房间。
不知不觉间,她家已经充满了小黑小白的痕迹。
客厅花瓶里插着小黑小白每天都会去地里摘的鲜花,厨房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食材和调味料,连洗手间都多了几个小黑小白帮她挑选的沐浴露、洗发水。
开晴收回视线,将客厅桌底下的矮椅拉出来。
这矮椅是能从坐垫的位置掀开的,这是开晴的小秘密,小黑小白不知道。
开晴掀开矮椅,里头是一个模样稀奇古怪的方形弧度的发箍,发箍上是一朵半黑半白的花,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开晴准备给小黑小白的又一份礼物。
每次给小黑小白做礼物,开晴都得东躲西藏,这份礼物刚刚做好,还没来得及包装,也还没送出去。
开晴赶忙将发箍用礼物盒装好,再用彩纸包装,最后拿一根缎带绑个蝴蝶结,装进袋子里。
她将这个装有发箍的袋子和挎包放到桌上。
日升日落五天了,它们还没回来。
它们不回来,她可以去找它们。
她回想着白熊婶说的,复眼叔能闻到它们越来越近的气味。
气味能越来越近,意味着小黑小白的本体有一条能前往公寓的路,也意味着,如果她能顺着这条路往外走,或许能摸到小黑小白本体所在处。
开晴定定地看着袋子和挎包。
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很鲁莽的行为,没有小黑小白用空间替换除雾草,她可能一点痛都承受不住就跌跌撞撞地往回跑,就算她能承受疼痛,也可能迷失在白雾里找不到路。
但恢复记忆之后,想起小黑小白本体在她脑袋里叽里呱啦说的那些话之后,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——小黑小白可能不回来了,又或者说,回不来了。
她的来历、公寓的真相、这块地方的真相,她都已知晓。小黑小白是她初来乍到的引领者,当她具备完成住户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时,引领者的存在便可有可无了。
小黑小白是从本体里划出来的,比起两个可有可无的分身陪在她身边,且随时会有分身受伤的可能,为什么不干脆将分身收回呢?
等她完成剩下四个住户的请求,直接将她带回现实就足够了。
开晴设身处地后,认为小黑小白的本体会这样想。
她甚至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,觉得本体说不定送她回到现实后,还会将她关于这里的记忆全部抹掉。
如果它们有这种能力的话。
开晴当然不希望她在公寓的记忆被抹去。
想到记忆,开晴又想到另一件事了。
她从来到公寓开始,就对找回记忆有着强烈的执着,可在见证了一个个住户的过往之后,她偶尔会蹦出这样一个问题,恢复记忆是好事吗?
如果过往的记忆有着很多伤心的事情,恢复记忆是好事吗?
开晴以前因为这问题摇摆过,而当她彻底恢复记忆之后,她可以确信地说——是好事。
没恢复记忆,她会一直想着要回到现实。她总是想:现实里有惦记她的父母、朋友,若她一直是植物人,这些与她有着深深羁绊的人该有多伤心啊。
而恢复记忆的她已经不想回到现实了。
现实里根本没有这些所谓的和她有深深羁绊的人。她就是一个从小被父母丢给保姆照顾,保姆虐待她的事东窗事发被辞退后,在父母的无止尽的争吵下长大然后亲眼见证父母离婚,被当做皮球踢来踢去,最后主动提出自己一个住的可怜虫而已。
甚至因为成长的经历,没学会与人交往的正确方法,又特别害怕被讨厌,最后变成一个所有人提出的请求都不会拒绝,但不知道怎么和人深交的烂好人。
最后这个烂好人在高考结束后,给父母发了条短信,希望父母能跟她聊点什么,等着短信等到睡着结果碰上楼栋发生火灾没逃出去的史诗级倒霉人。
她不想回现实了。
虽然白熊婶它们迟早有一天都会离开,但源源不断有人走,也源源不断有人来,来和走之间,小黑小白都会陪着她的。
就像小时候她捏着破破烂烂的机器人玩|偶,让机器人玩|偶陪她度过每个她害怕黑暗的夜晚一样,小黑小白也会陪伴在她身边。
她们会一起将这里种满种子,长满作物,再生出数不尽的除雾草,将这片白雾彻底赶跑,解决小黑小白的心腹大患。
所以,她要找回小黑小白。
开晴拍拍脸,让自己集中精神。
但现在还不是出发的时候。
她不害怕一去白雾就迷失在里头,但这不害怕的前提是,公寓里的大家都能顺顺利利地转世。
所以她会找小黑小白的,但不是现在。
她会在完成鱼师傅她们的请求之后再出发的。
想到这,开晴眼前浮现出复眼叔的样子来。
复眼叔说他的请求在她完成其他人的请求之后,自然会完成。
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,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,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,先这么干下去。
闷在房间一星期的开晴总算将心态稍微调整好一些,但也只是不让自己被难过彻底淹没的“好一些”。
准备出门前,开晴来到洗手间前,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,然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两个食指抵在嘴角处,用力地往上扯,扯出一个笑容来。
这笑容无比眼熟,记忆里的她面对爸爸妈妈、面对同学,都是这样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