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飞扬瞪起了眼,面皮上红意一闪而逝,他看似顺口应答,漫不经心,其实句句都是解释,又与求饶何异?
如今吃叶孤鸿点破,以他的傲气,自然挂不住脸,那洒脱笑意也自不存,板下脸道:“笑话!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,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,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?区区生死,岂为萧某所重?”
说罢长叹一声,摇头道:“唯一可恨者,大丈夫生于斯世,未能于疆场之上战死,未免有些憋屈。也罢,世事岂能尽如人意?尔等尽管下手便是。”
说罢双眼闭上,把双手拢在胸前,十指屈张,若飞腾之火焰,喃喃念道:“焚我残躯,熊熊圣火。生亦何欢,死亦何苦?为善除恶,惟光明故。喜乐悲愁,皆归尘土。万事为民,不图私我。怜我世人,忧患实多!怜我世人,忧患实多!”
他声音愈念愈响,随着漫卷而来的江风飘荡而上,玩世不恭的面庞,呈现出悲悯庄严之相,与其背后倚山而坐的垂目佛陀,神态竟颇有肖似之处。
殷六、莫七对视一眼,莫七低声道:“这几句词儿,有些了不得呀!莫非明教教徒死前,都要念这经文?”
殷六叹道:“想来创办此教之人,也是大仁大勇之辈,你看他们不念自己身死,反念世人忧患苦多,这是何等胸襟?”
金明珺瞪起眼道:“喂!你们如何替敌人说话?我师弟拼得重伤,这才有了杀这魔头良机,难道因他会拽几句诗文,你等便不忍下手么?若是这般,世间恶人人人买本唐诗三百首,遇见你们武当七侠行侠仗义,便大念而特念,你们还如何斩妖除魔?”
说罢劈手夺过莫七掌中剑,喝道:“若不是我师弟设计,又奋力拼命,这魔头打倒了我们,你猜他会不会留手?哼,本姑娘却是没学问的,我师弟要杀死谁,那人必有取死之道!”
说罢大步向前,便要亲自去杀萧飞扬。
萧飞扬双眼虽闭,两个耳朵竖得笔直,听见脚步靠近,泛起一丝苦笑,暗忖道:不料萧某半世纵横,死在峨眉一个无名女弟手中。
他正待束手受死,忽听身后大佛上下,一连串怪笑声响起。
“嚯嚯嚯嚯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“嘻嘻嘻嘻!”
又有人高叫道:“姓萧的,你龟儿也有今天!你这场大洋相,看得老子满心快活!”
金明珺心中一惊,立刻加快脚步,提剑猛刺萧飞扬心窝。
萧飞扬眼睛一睁,也不见如何动作,蓦然向后平移三尺。
金明珺再要刺时,一道银光激射而至,顿时将长剑打做两截,金明珺只觉虎口发麻,低头看去,却是一支烂银小笔。
她一咬牙,还待用断剑再刺,叶孤鸿急忙叫道:“师姐回来!”
金明珺扭身便走,哧的一声,一支烂银小笔斜插在她身后——
若是方才继续向前,这支笔必然要了她的性命。
殷六、莫七又惊又怒,齐齐纵出,护在金明珺身后,殷六提声喝道:“武当七侠殷利亨、莫声谷在此!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?有胆的不妨现身一见!”
便听一人怪叫道:“老子们算不算好汉,还轮不到你殷六侠评价!你去杀一千个鞑子,再来和老子说这些大话也不迟。”
说话间,几道人影出现在大佛左手的山壁上,那山壁上高高低低尽是石窟,这几人显然早已藏匿其中,却是不发一言,直到萧飞扬走投无路,方才现身相救。
叶孤鸿等人望去,只见对方共是三人,都是四十出头年纪,其中两个道士,一穿青衣,一穿蓝衣,青衣那个盘着发髻,面无表情,蓝衣那个带着铁冠,浓眉细目,另有一个却是衣衫破烂的和尚,留着半寸长的头发,矮胖宽横,相貌丑陋,一身凶恶之气。
这三人齐齐一纵,从近十丈高崖壁跃下,待得离地一二丈时,青衣道人忽向左右同时击出一掌,蓝衣道人、和尚在他两侧,分别递出一掌。
四掌相击,蓝衣道人、矮胖和尚各自斜翻一个筋斗,落地站稳,青衣道人则向后连转几圈,脊背贴着崖壁一溜而下。
那矮胖和尚昂着一张丑脸,满是耀武扬威神气,扯着破锣般嗓子大喊道:“武当、峨眉的小崽子,你们这一番痛揍萧飞扬老小子,我三个看得十分满意,不过这老小子虽有一千个不是,毕竟是我教中左使者,无论如何,也轮不到外人来杀!”
他晃晃悠悠,走上几步,忽然踢了萧飞扬一脚,大笑道:“姓萧的,你这厮素来狂的没边,今日若无我五散仙相救,却被这峨眉小凶娘们儿一剑给劈啦,哈哈,哈哈哈,当真有趣!”
回头道:“张中,这龟儿子当年一掌打碎你肩膀,养了多久才好?你也打他一掌,出口恶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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