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香是外头买来的,见过外头小民百姓的生活,这时听了秦芬的话,心里透亮,笑着道:“这嫡出庶出的苦恼,也只大宅门里才有呢,小门小户的人家,吃饱饭都是幸事了,谁还有空想这个!再说了,便是深宅大院,也不都人人爱热闹的,听说四姑娘说的那姜家,便是不许纳妾的。”
这话出来,蒲草也明白了姑娘这些日子在愁什么,她本以为姑娘在苦恼迟迟不曾定下前程,这时才懂,原来姑娘愁的,是以后过得不如意。
既是知道了秦芬烦恼的根源在哪里,两个丫鬟便知道怎么劝解了,蒲草深知大宅门里的内情,桃香知道外头人间百态,主仆三个关起门来,细细说了小半个时辰。
秦芬听了两个丫鬟的话才知道,原来在这朝代,不论贫富贵贱,纳妾不是定律,就连皇子们,也有不纳妾的。
受了两个丫鬟开解,秦芬心里好过多了,想一想这些日子病歪歪的,人都没劲了,该好好补补,便叫人往外买一道八宝酱鸭给晚饭加菜。她独个吃不完一整只鸭子,便命人分出一半送给秦贞娘去。
这里秦芬才吃几口饭,秦贞娘已走了过来:“你怎么今儿想起吃酱鸭来了?嗯,不光有酱鸭,还点了炒肉丝和罗汉斋,胃口不错,想来是大好了。”
“四姐坐,四姐可吃过了?要再添碗饭来吗?”
“我吃过了,你自己吃吧。我来是叫你明儿去我那里,前几日去杨妃娘娘院里选了几匹料子,也有你一份,我们挑一挑,好好做几身衣裳。”
秦芬知道秦贞娘是喜爱打扮的,她病了这几日,人没精神,确实需要有件事来振奋一番,于是一口应下:“好,明天请过安了我和四姐一道选。”
次日晨起,姐妹二人便一起去了上房。
近来事多,杨氏日日忙得打转,早上起床便不大精神,两个女儿来时,她还坐在妆台前瞌睡着,听见通报,阖着眼睛吩咐一声:“叫她们进来,外间空了一夜,还冷着呢。”
秦芬挽着秦贞娘的手进了里间,杨氏的卧房一如既往地素净大方,就连杨氏的面容,也与数年前并无半分改变,然而屋里燃的香,却换成了凝神静心的沉水香,想来是主人心事太多,需要宁静。
时光终究还是不留情地淌过去了。
紫晶捧着件翡翠色袄子来了,杨氏看一眼,摇了摇头:“这衣裳不大显气色,换个红的吧。”
秦芬知道,这些日子,府里一是打点秦淑出嫁,二是预备秦恒春闱,三是与方家走定亲礼,除开秦恒的事能丢一些给秦贞娘,旁的都得主母出面,杨氏着实是累得很了。
她想起蒲草说起的那句“太太吩咐了,姑娘要吃用的一概照准”,心里不由得对杨氏多些感激。
忙成这样,还能多嘱咐一句照顾自己这庶女,杨氏实在算是很宽厚了。
想到这里,秦芬走上前去笑着道:“我好几日不来请安了,便给太太梳妆,表表心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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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是梳妆,不过就是从妆匣里替杨氏选两样首饰戴上,她想想杨氏要穿红衣,便替她选了一对石榴色的红宝石耳坠子,又选了一根红珊瑚的金簪,因着头上和衣衫颜色足,手上便只选个嵌珍珠的戒指,再选一只才不至于显得太村。
杨氏含笑受了,还赞一句:“五丫头的孝心,我一向是知道的。”
紫晶服侍着杨氏穿好衣裳,秦贞娘便与秦芬一边一个,簇拥着杨氏往外去了。秦淑与秦珮也已到了,见杨氏出来,便上前见礼。
杨氏抬抬手,领先坐在饭桌前,动筷子夹了几根云丝,女孩们互相让一让,便开始吃饭了。
因着秦芬前几日抱病,厨房不敢给她上大油大荤,她使人去要,也给秦贞娘给压了回来,还训她两句“胡闹”,这些日子早饿得眼睛绿了。昨天晚上虽有一道八宝酱鸭,可是晚上吃多了积食,她也不过略吃了几块肉就搁下了。
这时看见桌上有一道脆辣肚丝,秦芬也不管什么早上不贪凉的道理了,连吃了好几口,又把那双色馒头拿来狠咬几下。
秦淑见了,便打趣她:“五妹病了一场,胃口倒真是一点没坏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秦芬忙着吃东西,没空答话,杨氏笑着接过话去:“依着我说,你们都该和五丫头一样才对,一个个都跟小猫吃食似的扒那两口饭,哪里够的?到了我这年纪,便是再想多吃些,也没什么胃口了。”
秦珮原还慢条斯理喝着红豆粥,听了这话,立刻夹起一块马蹄糕来,也吃两口。如今秦淑备嫁,她与方家走礼,两下一比才发现,太太待自己竟比待三姐好得多,她如何不感激,除开听话,也实在不知怎么谢嫡母了。
杨氏见状,又替秦珮夹一根银苗肉馅的春卷:“别光吃点心,得吃些肉才能长得好呢。你五姐这次病倒,只怕是不曾保养好,你们小女孩子家的,最该保养身体。”
秦珮应了一声,斯文地吃起那根春卷来。
母女几个正说着家常话,忽地听见隐隐约约的钟声响起,秦芬尚不曾回过神来,杨氏和秦贞娘已肃起面容,喃喃地数了起来:“一五,一十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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