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那人疑惑道:“哪位?难道这里招聘的竟然不是说话本子的师傅吗?”
“就是那一位啊。”
话说该城一年前来了一个青年男子,他面若寒霜,一身肃杀,拒人千里之外。起初百姓对他敬而远之,不敢靠近。後来在一次劫匪来袭,那户人家马上就要被夺财灭口的时候,这名青年男子从天而降,手握一把匕首“嗖嗖嗖”几下便结果了劫匪,而他却只是衣摆微脏。
那户人家死里逃生,看着眼前的人还不敢相信,直到满屋的血腥味才将他们惊醒,再一回神,那名青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经此一事,那户人家便大肆宣扬青年男子的英勇事迹,恨不能敲锣打鼓昭告天下。边境小城民风质朴,他们既知道青年男子不是坏人,对他的防备之心也就尽数卸掉。
还有好事者扒出了他的过往。
此人曾在多个城镇现身,在哪里都不会逗留太长时间,但是只要是他住过的地方,必然没有恶人做烧杀抢掠之事,因为一旦发生,他会第一时间出面解决。如此,就连当地的地方官都对他礼敬有加。
“哦,原来他是一个流窜的好人。”
不知道是谁说了这麽一句,衆人听到以後齐齐啧了一声,道:“什麽叫流窜的好人,这叫游侠!”
那人还是不明白:“所以这名游侠跟咱们这个话本子有什麽关系?”
“关系大了,因为这名游侠没有别的爱好,就爱听话本子。”
“是啊,人家为咱们做了这麽多好事,要是连一个好话本子都不让人听成,岂不是怠慢?”
“有道理,有道理。”
茶楼下面衆人七嘴八舌,二楼的包厢里面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默默看着戏台子上的人,竹帘掀动,一名黑衣武者走进来,道:“主子,找到了,在城郊的一处房院里面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冷峻男人的声音是晨钟一般浑厚,黑衣武者看着他的脸色,分不清他现在是什麽情绪,只有没人看见的衣袖下面的手指在微微发抖。
“君公子,君公子。”一个大娘隔着墙头吆喝,声音洪亮,力透云霄。
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房门才“嘎吱”一声打开,从里面走出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,便是大娘口中的君公子。他睡眼惺忪,唇色嫣红,面色莹白,像一只被叫醒的睡炸毛了的猫。
大娘笑道:“又睡到这个时辰啊,本不想叨饶你,可是这汤面就要热乎乎地吃才香,我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。”
“谢谢大娘。”这声带着浓重鼻音的道谢融化了大娘那颗几十年没有动过的心,像是看自家孙儿一般嘱咐他:“要趁热吃,吃完再睡,空着肚子对胃不好。”
君公子抱着硕大的面碗,点点头。
“你也不要整日闷在家里,没事出来走走,晒晒太阳。”
君公子点头。
“你就是不愿意说话,不过我瞧着隔壁搬来一户新的人家,是个颇为俊俏的男人,与你年岁相当,想来你跟他也有话说。没事走动走动,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。”
君公子点头。
大娘知道他又左耳朵听,右耳朵冒了。让他先回屋吃饭,瞧着君公子进屋了,大娘才走开。又到隔壁那户人家门口,还是嘱咐这家人吧,年轻人之间,总归好说话点。
次日,大娘没有来,可是君公子却是被一阵钻心的香味给叫醒。腹中辘辘,他披上衣服出门,看见墙头上放着一大碗色泽诱人的蜜汁肘子。他凑过去,闻了闻,看见碗下面还压了一张条子。
“比邻而居,三生有幸,家常小菜,聊表心意。”
君公子踮脚看看隔壁,房子里面似乎没有人,用筷子沾着肉汤在纸条下面留下谢谢两个字,就心安理得地将饭菜拿回去吃了。
第三日,君公子又是被香味叫醒,这次墙头上的饭菜换成了清新爽口的莲藕排骨汤,汤色乳白透亮,小排根根脱骨,莲藕脆爽。君公子被吊着吸过去,字条上面的留言换成了“清汤一碗,万望不弃。”
君公子又留下谢谢二字。
如此,每日君公子到点就醒,挠心挠肺地等着墙头上出现的菜肴。被隔壁养刁了口味,吃别的什麽都不香了。
就这样过了六七日,君公子终于清醒过来,这样日日吃人家的,却没有一句当面的道谢,实在是太失礼了。他翻出一身还算齐整的衣裳,梳洗一番,在房间里面等着。直到夜幕降临,才听见隔壁有动静,他一抚衣摆,起身出屋。
穿过院子,堂屋的房门打开,君公子一步一步走近,就算开着门他也是要敲门的,可是就在他擡手的一瞬间,他看见堂屋桌子上摆着一个褪了色的泥娃娃。
那一瞬间,他如遭雷劈,七手八脚跑回自己的房子,坐在竹床上心如擂鼓。
片刻过後,他掏出包袱皮收拾衣物,这里留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