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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6 章（第2页）

两天之後，就是春节。

庄程久违地回大舅家吃年夜饭，他自从搬到明桀那里後基本就没再跟亲戚们聚过，这次大家终于见到他，纷纷来关心他的近况。

“看你状态还不错，人也精神了！”

“听说你升职加薪啦？那就是男人的医美啊！”

“怪不得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多。”

“现在事业有成了，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姻啦？”

看着满屋的亲戚，庄程忽然意识到，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参加家族聚会了。等手续办好，他随时会去卡纳达，开始全新的生活。

这个想法让他既轻松又惆怅。轻松的是不用再僞装丶不用再迎合别人的期待；惆怅的是，不管这些亲戚有什麽缺点，终究是看着他长大的人。就像这个家，再不完美，也给了他庇护。

以前他总因为自己无法融入而感到难过，但是认识明桀後，他没有了融入的烦恼。大家本就是不一样的人，他做他自己就好，别人怎麽说只能代表他们自己，现在再也无法困扰他。

庄程对他们的关心笑了笑，毫不掩饰且真诚地承认，“我现在有爱人。”

屋里瞬间安静了一秒，对他这种从未有过的自在状态感到意外，然後大家热情高涨，纷纷问女方是什麽样的人，什麽时候带回来看看。

“不是女方，对方是男的。我的爱人是男的。”庄程仍然保持微笑地说。

屋里又瞬间安静了两秒，然後开始群情激愤：男的怎麽能和男的在一起，那传宗接代怎麽办？起码也得先生了小孩再玩。两男的多变态啊！迟早要分的，那不合自然规律。

庄程也不反驳，对什麽话都微笑面对。他突然意识到，他心里再没有了那种对抗，当一个人对自己的选择坚定时，原来真的可以无所畏惧。

大家看说他不动，渐渐也就恨铁不成钢地走开了。

“表哥！”十八岁的庄思源却兴奋无比地扑上来抱住他，“你真有男朋友了？是不是我看到过的那个？”

庄程点点头。

“我就知道！我这眼光真准！”庄思源比中了彩票还开心的样子。

庄程曾经以为自己是在大火之後才渐渐对明桀动心，如今想起来，也许第一次让明桀来他家时就已经暗暗动了心。如果真的不想让明桀来，他可能宁愿一直在外面耗着，也绝不会连反抗都没一下就答应让明桀认家门。

“你就没有别的什麽要跟我说的？”庄程看着庄思源留得半长的头发，感觉不是他以前的风格。

庄思源一听，脸上瞬间露出愧疚的神情，犹豫了一会儿，坦白说，“对不起表哥，你家……可能是被我…我烧的。“

庄程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答案，摸了摸他的脑袋说，“我是问你这头发是怎麽回事儿。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，“那充电宝是你的吧？人没事就好，反正有赔偿，你爸也不会有什麽损失，不会怪你的。”

庄思源意外地看着他，“你，你不怪我吗？”

庄程笑了笑，“我有什麽好怪你的？那是你爸的房子，我暂住在那里，房子烧了，我只是换个地方住，迎接新生活。”

庄思源犹豫了一下，“我怎麽觉得你这话说得这麽绝？好像你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一样。”庄思源又抱了抱他，“我说过不管你喜欢什麽人，你永远都是我表哥！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庄程敷衍地点着头。

在正式开席之前，小舅把庄程拉进了另一个房间，等在里面的小舅妈开门见山地问，“他们说你跟男的谈？”

庄程点点头，“你们也见过，外公房子着火的时候，他在旁边，後来也是他收留我。”

“我叫你来我们家住，你自己不来，还跑去跟男的住，一住就看上男的了？”小舅一听他说收留，有点不高兴，“你外公知道不得气活过来？”

庄程轻轻笑了笑，“那不挺好？”又顿了顿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，“他们都说我父亲是骗子，现在我这骗子基因也不会往下传了，二老应该高兴。”

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，小舅妈给小舅使了个眼色，小舅呼了一口气说，“房子的赔偿和拆迁款都下来了，本来想给你留着娶媳妇的，我可不会给你拿去跟男的花天酒地。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
他们大约是想着威胁一下庄程，却不料庄程根本对赔偿款没有兴趣，“没事，你们留着吧，房子也不是我的，我没理由拿你们的钱。”

“你可要想清楚啊，这不是我们不给你，而是你自己放弃了。”小舅妈再三提醒他。

“谢谢你们让我在房子里住了那麽久，二老一走我就该搬出来的，却一直赖着，让你们受损失了。”庄程想着要是自己去了卡纳达，跟他们再见面的机会也少了，不想因为钱的事而留下不好的回忆。

小舅似乎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，改变了主意，“等等，你这话说得，好像我们不是一家人似的。你的部分，该你的还是你的。我们只是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的笑柄，哪有男的跟男的能一起过一辈子的？”小舅妈在一旁还想提醒他，他却没有理会。

“我已经做了选择，不管未来有多难，我都自己承受。”庄程的眼神坚定，语气中的决然让人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，“这个家的伤痛，我不想再背负了。无论我父亲是不是骗子，还是世俗看我的眼光，都不能决定我活成什麽样。”

说完，听见庄思源在外面喊吃饭。庄程打开房门，放下了一个重担似地走了出去。

晚饭的气氛仍然热闹非凡，空气中的亲情之罩却仿佛有了裂痕，一个不注意就会崩裂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。

庄程却自在地吃着饭，仿佛达成了某种和解。过完春节，大约还有不到两周时间，明桀就会回来了。那是他选择的家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