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里翀咂了咂嘴,说道:“过喉之时有些难以下咽,晚辈坦言,此汤着实不怎么样。”
“黑心孟婆”听后居然并不生气,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:“嗯,不错,你这小兄弟的确有几分对我的脾气,处事绝不虚伪。”
百里翀道:“晚辈实不敢当。”
“黑心孟婆”道:“老身此生杀人无数,如今这把岁数,也不愿再多造杀孽,所有这次才会动了小小的恻隐之心,否则你们的尸体早已被丢下这忘川河了。”
百里翀道:“晚辈感念老人家对我等网开一面之恩!”
“黑心孟婆”接着说道:“客套话不必多说,快些过桥去吧,若再耽误下去,你可就真的走不脱了,记住,出去之后不要与任何人提及老身在此,还有便是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里,更不要想着报仇,不怕告诉你,那沈红鸾的武功闭关之前便已不在我老婆子之下,若是假以时日,别说你们崆峒派,就算你把昔日的剑圣慕容磊找来,也未必是她的敌手!言尽于此,你且好自为之!”说罢一甩长袖,人已背过身去。
百里翀自然明白时间紧迫,于是再次躬身一拜,道了一句:“晚辈告辞!”然后飞身出了草亭,脚底轻点弹纵而起,一式“乳燕投林”,人若疾逝的流星一般,落在了奈何桥上。
望着黑漆漆彼岸,百里翀心里可谓百感交集,“黑心孟婆”既然叮嘱自己不要回来、不要报仇、还不允许透露她在“红鸾教”的行藏,那便足可看出之前自己所饮下的绝非是“孟婆汤”,故此自己亦不必担心会变成武功尽废、忘却过往的行尸走肉了!
庆幸之余,百里翀更多的感伤,他自然不愿看到同门手足,最终沦落为一个个徒具形骸的无魂躯壳,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无法改变!
一直走到石桥的另外一端,百里翀始终忍着没有回头。
当隐约看到河边的那条木舟之时,泪水禁不住滚落而下,一切的磨难恍如隔世,却又无法抹除,黑暗囚牢中的记忆,将成为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!
或许饮下那“孟婆汤”,才能忘却那段不堪的往事……
风依然在刮。
吹的草亭“吱吱”作响。
也吹乱了“黑心孟婆”的一头白。
“黑心孟婆”微微眯起眼来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对着不远处一片杂林说道:“你也看了许久,何不现身叙一叙旧?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随着一阵如夜枭般的笑声响起,从林中悠悠然走出一人。
但见此人身高不足五尺,瘦如枯槁,看上去犹如一只饿了许久的老猿。
在他的手中拎着一根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乌木拐杖,走起路来似乎还略微有些跛脚。
跛脚人看上去走得很慢,但仅数息间便已到了“黑心孟婆”近前,显而易见,这便是所谓的“缩地成寸”之术。
“真没想到,你这个孟婆虽号称‘黑心’,却也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。”
跛脚人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“黑心孟婆”斜瞄了一眼那干瘦的怪人,冷冷说道:“怎么?你‘跛脚山魈’公孙野身为分守总坛南域的“青衿戒使”,好端端不在自己的辖地逍遥,却跑到我老婆子的门前管起了闲事,莫不是觉得我太久不杀人,便真的吃斋念佛了!”
“跛脚山魈”公孙野挠了挠下巴,说道:“我可没那么清闲,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招惹你花妙锦,只不过是有些想不明白,昔日那个孤身屠尽‘侠尊’府上下四十余口,一掌击杀武林盟主淳于焕的狠辣女人,如今为何会对一些不相干的人手下留情?”
“黑心孟婆”被说得眼睑一阵抽动,愤愤说道:“那些往事休要再提!”
公孙野轻轻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也不想提及你那些过往,不过当初你未经令师允许,私自屠灭淳于侠尊一门,引得‘六毒无赦岛’一众弟子天涯海角不停追杀与你,最终将你打成重伤,被迫藏身于此,这些你难道都忘记了不成?”
未待“黑心孟婆”开口,公孙野继续说道:“你身中‘无赦岛’独门秘技‘竭血掌’,从一个花容月貌的绝世美人变成如今的样子,若不是沈红鸾收留于你,你早在十余年前便已耗尽真元化为腐尸了!”
听罢此言,“黑心孟婆”身躯竟微微一颤,似乎想说点什么,但却强行忍住没有出声。
公孙野再度说道:“沈教主不仅承诺,若是‘六毒无赦岛’现你的行踪必会出面保你周全,并答应在她出关之后,会助你恢复昔日的容颜。”
“黑心孟婆”点了点头,长叹了一声说道:“的确如此,也正因为有此一诺,我花妙锦才甘愿接受在这奈何桥上隐姓埋名十余年之久!”
公孙野话锋突转,说道:“可今夜你却无视‘红鸾教’法度,轻易放那几个脱狱之人过桥,汝这般行事,若是沈教主知晓后,不晓得她还会不会继续庇佑于你?”
“黑心孟婆”此时的眼中已然起了一丝杀意,毕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太多。之所以逼迫外逃之人喝下那“五味孟婆汤”,其主要用意便是让对方彻底忘记自己的存在,不至于将自己藏身“红鸾教”总坛之事泄露出去,饶是她武功了得,也同样惧怕“六毒无赦岛”不死不休的万里追杀!
一边思忖着,“黑心孟婆”的一只手已然暗自在背后蓄力待。
看着花妙锦一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,公孙野干咳了两声说道:“花师姐毋须多虑,师弟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小人,放走那几个崆峒门人谁会在意?我只是替你担心,他们几个万一管不住嘴巴,会给师姐引来麻烦!要知道沈教主目前尚在闭关,万一岛上的人突然杀来,你我二人可能应对之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