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石交击过后,老人再也不见剑锋,忽然一空。
他到底在与什么东西问剑?
仍能隐约捕捉到剑影,吴不逾已无心分辨,剑势再起,不知不觉间,他的剑从巍峨磅礴,愈轻描淡写,无非起起落落。
一剑、两剑,成百上千剑,来来回回,风从西来,又往东去,尽归所出之处,耳畔边仍有嗖嗖嗡嗡声。
看不见剑锋相撞,只有剑影来回,而影子彼此交错,本就没有声音。
吴不逾心间海上升明月般浮起天问,
我到底在与什么东西问剑?!
这时连剑影也消失不见了,手边仅剩嗖嗖嗡嗡声,忽地,天地无垠铺开如纸,茫茫白中只剩他一点泼墨似的孤影。
我在…
与天地问剑?!
吴不逾身已停住,犹想出剑,可是剑呢…剑已经不在了,而那人的剑四面八方散了开来,成了天地将冢中枯草温和笼罩。
于是,茫茫天穹越升越高,天地相接的山峦已模糊不清,越推越远,老人脚下已无立锥之地,离地九万里,不见天之高,不见地之深,如坠湖面,轻飘飘蜉蝣于天地间。
老人不再言语,连刀剑的嗖嗖嗡嗡声也听不见了,心随天地一静,寂然深深。
高下已分,
天下第一而已。
…………
鲜血淋漓而落,地上立着一血人,陈易浑身伤痕交错,剧痛由近及远。
他像是易碎的瓷器,狰狞扭曲的裂口密密麻麻,稍一动弹,仍有血珠飞溅,而脚下已是一派狼藉,满山林木纷纷伏。
与他相较,老人似乎要好得多。
仅有一处狰狞裂口。
可不凑巧的是,恰好在心胸处。
二人不知何时皆双脚立地,陈易深吸一口气,双膝一软,本欲收剑,却猛一抬头,只听到苍老话音,
“还能出剑么?”
吴不逾犹未气绝!
远天之上,碧空泛起一点涟漪,如开大门,两道白虚影“推门而入”,一掠而来,皆是“吴不逾”。
剑乡剑冢剑池,三位吴不逾齐聚此地。
陈易深吸一气,终于绷不住道:“太为老不尊了。”
旋即,他眸光依旧道:“不过都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
虚无缥缈间,两位吴不逾朝那心被搅碎的吴不逾汇去,老人伫立原地,沙哑的嗓音拉得极长,
“我从没有这么好过,许齐的境界,也不过如此。”
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机弥漫开来了,陈易不住眼珠轻颤,他…也到了这等境界!
吴不逾黯淡的老眸炸起精光,嘴已嗡嗡出声:
“再出一剑,你要看好。”
话音还未落下,陈易已提剑起身,剑锋直贯而出。
一抹剑光却后先至,老人融入到剑中般缓缓而下,仿佛成了一座新的天地,斩了过来。
剑成天地。
“此剑非天成…”老人大声道:“我成、我成!”
前声低,后声高,戛然而止。
陈易的剑落到了空处,预想中的金石齐鸣并未出现,再抬头,已不见吴不逾的身影,
天地一派寂然,
却是剑中消散了……
先由远及近,再从剑招、剑气、剑意由近及远,慢慢写意,写了三遍,最终写成了这一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