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明远昂起头,他双目通红,朗声激昂道:“敢问上神先杀何人?!”身后一众道士纷纷激动附声。
陈易指了指道:
“你们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要问剑的是闵宁和陆英,殷惟郢反倒无事可做,她既不必入睡,眼下的情况也无冥想打坐的念头,于是她只能抱着双膝,数着篝火里越数越少的火星子。
女冠从前倒也不是没想过闵宁死。
两人到底是不对付,恩怨归根结底仍是恩怨,便是时间让一切都随风而散,也仍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存留,跟陈易彻底定情前,殷惟郢便偶尔会怕闵宁吹个枕边风,更时不时就吃闵宁的醋。
她想过最歹毒的想法,便是某天一封残旧的远信顺着差役送到陈易府上,上面简短的字迹写明闵宁的死讯,那时陈易会怔怔地定在门外,直到自己到来,无声间拥他入怀,那时他才簌簌啜泣起来。
只是今夜,殷惟郢不想闵宁就这样死了。
便是再死两个陆英,都不要死一个闵宁,殷惟郢不禁去想,思绪飘得飞快,火星渐行渐远,像盏亮的孔明灯,忽又在女冠视野空处明灭,她也如此忽然变幻,旋即又想,一个殷惟郢能抵几个闵宁呢?
殷惟郢没来由地泛起心虚,他真这么在乎自己?火星又作明灭,烁了几个来回,她又想,是了,他当真在乎自己,想寻证据委实太多,他送了给自己花又送了簪子,这两样事物都没送给闵宁,如此一想,一个殷惟郢能抵两个闵宁才对。
夜是极静,她想法也是极静的,这时闵宁起身,再去练剑,殷惟郢侧头看了一会…想来闵宁是避了她锋芒。
如此再想,闵宁手里什么都无,一个殷惟郢能抵无数个闵宁才对。
殷惟郢轻叹口气,勾唇迎着火光笑了笑,夜沉似水,她的姿容恰似水波间的一点潋滟。
夜幕低垂,山林被笼入浓烈漆黑里,隐约有点点光斑撒在远处,看不真切,嗖地一道电光落下,炸出一白。
殷惟郢被声音引得去看,像是冒着人影。
远方隐约传来刀光剑影之声。
闵宁也听下了剑,侧耳去听,却又一时听不到声音,她攥住剑柄往前拨开树桠三两步,“风声鹤唳”从来都是走江湖最好的防身兵器。
树丛间万籁俱寂,唯有细微树叶飘落,空谷间似回荡来无名恐惧,闵宁眉蹙得很紧。
殷惟郢也是起身,出声道:
“去看看?”
闵宁微微颔,扫了两眼道:
“你看下坡那边,我看这边,有什么事立刻出声。”
殷惟郢没有回绝,一手掐诀,一手提着桃木剑走了过去。
树影蔓延出犄角,更显幽幽,殷惟郢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,深入过去,只见隐约微光下似有人影,再一看,还是树影而已。
凉风吹拂脖颈,殷惟郢吸了口气,洗得肺腔都是微凉。
再仔细一听,那些刀光剑影已许久没了生息。
“是我们自己骗自己不成?”
殷惟郢嘀咕一句,把剑收回。
“好像不是。”恰在这时,耳畔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。
殷惟郢呼吸顿时一促。
她都不用回过身,也知道那是谁,刹那间思绪飞转,殷惟郢心停了后,补齐似地连跳四下。
她缓过口气,也没回头道:
“想来我是撞鬼了,竟然幻听。”
说罢,她转过身来,就嗅到他身上略微的血腥气。
树丛阴翳里,陈易朝她笑了笑,轻声道:“道士不是不怕鬼吗?”
“话虽如此,有一种鬼,男道不怕,女道怕。”
“什么鬼?”
殷惟郢莞尔一笑道:“色鬼。”
夜风拂面,山林映衬出朦胧轮廓,女冠微勾的嘴角已是极艳丽的容颜,明明不过几日不见,陈易还是看痴了。
他下意识间就想吻过去。
但忽地脑子里某种预感一掠而过,陈易猛地止住,回过头,就见隐约有个人影提着剑,正翘盯着另一个方向还没看过来。
陈易瞳孔微缩,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。
殷惟郢知道他看到谁了,心思百转,还不等他有所动作,就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袖。
回过头来,就听女冠紧张兮兮地开口道:“你先听我说。”
陈易也不知她想怎么样,冷静下来也觉事有蹊跷,便问:“那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
殷惟郢自不敢骗他,就道:“真的…”
“那你…拽我做什么?”